[摘要] 拥挤、老化、杂乱……随着社会老龄化的日益呈现，老旧小区空间弊端日益呈现，对这些小区进行升级改造成为许多市民的心愿。这个手术需要动，但年纪大了，经不起大拆大建的折腾。在整个城市更新的大背景下，社区微更新就如同“微创手术”一样应运而生。
拥挤、老化、杂乱……随着社会老龄化的日益呈现，老旧小区空间弊端日益呈现，对这些小区进行升级改造成为许多市民的心愿。这个手术需要动，但年纪大了，经不起大拆大建的折腾。在整个城市更新的大背景下，社区微更新就如同“微创手术”一样应运而生。
上海的社区空间微更新计划起始于2016年5月，首批共有11个项目进行试点，涉及6个区8个街道，共收到38个设计方案。今年的社区空间微更新计划也已启动，分别位于徐汇、长宁、虹口、杨浦、黄浦与普陀6个区的11个项目成为新的一批试点。随着经验的累积，社区微更新的模式将在全市更多小区进行推广。
家住大西别墅的吴阿姨至今还记得30年前嫁到此地的那番光景——众人称羡。可随着一批批拔地而起的商品房，大西别墅逐渐失去了往日风光，逼仄的公共空间，配套设施的缺失，老邻居们走了一批又一批。
两年前，女儿生了孩子，她和老伴也离开了大西别墅，一方面去帮着照看外孙，一方面感觉大西别墅实在住着不舒服了。遇到节假日，她才和老伴回到老屋，见见老邻居。
而最近一次回来，吴阿姨却有点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红色的步道鲜艳夺目，木质的座椅敦实牢靠……小区里居然多出了一处公共空间。傍晚时分，再也不用去小区外的绿地散步，小区内的步道上就可来回漫步，累了坐下聊天的都是老邻居，吴阿姨实在没想到原来居住在大西别墅也可以这样舒心。
打听之后，吴阿姨才知道小区的变化来源于有关部门实施的社区“微更新”，她家所在的大西别墅就是本市社区空间微更新首批试点项目中的一个。
大西别墅：“向阳花开”的惊喜
延安西路，上海东西向的一条主动脉，从清晨到日落，车流不息。可当脚步迈进延安西路1453弄，你会悄然发现，车水马龙之下，竟是一片幽静所在——93岁的上海市第四批历史建筑“大西别墅”和围墙外的喧嚣截然不同，除了那一排排6层楼高的水杉树无声诉说着所经历过的岁月洗礼……
1924年，英国一地产公司置地1.2万平方米，建造了17幢并列式的3层花园住宅，因延安西路时称大西路，故得名“大西别墅”。
砖木结构、清水砖墙、线脚装饰……优美的建筑造型加上室内水电、卫生设备齐垒，成了当时沪西地区有名的高级住宅区。800到1000两黄金的价格，才能买到大西别墅内一幢楼。
可时光如梭，当年的水杉幼苗长成了参天高树，大西别墅也无可避免地渐渐老去。公共空间缺失、绿植荒于维护、衣物随意晾晒……当在女儿家中住下后，吴阿姨深刻感受到了环境的不同。
女儿家位于中环外的一个商品房小区，环境优美、配套完善。最吸引她的就是小区内的一处小操场，每晚7点，她都会到此和新认识的老人们甩甩手、踢踢腿、聊聊家常。
“水杉既是大西别墅的标志，也是居民们烦恼的地方。”说起来，比别墅还要高出一大截的水杉令光线难免有所遮挡，为了晾晒衣物，居民们只能在小区里飘起了“万”。
2016年，上海启动了“社区空间微更新计划”，大西别墅入选了11个微更新试点项目。经过社会征集，设计师顾济荣为大西别墅量身打造了“绿森林里开出的向阳花”方案，从众多候选方案中脱颖而出。
“我的外公外婆住在长宁，常常听他们讲大西别墅的故事……”顾济荣幼年的生活经历让他对这片区域很有感情，当得知微更新的计划后，他时间报名参与。
一边转悠一边记录，从专业的设计师角度出发，顾济荣提炼出了大西别墅亟待梳理的几个方面。“微更新听上去很小，但辐射的是小区内几百甚至上千人的一个范围，实实在在地和这些人之间形成一个关系。”顾济荣发现，大西别墅的居民对“阳光”格外敏感。那么，有什么比向着阳光绽放的向阳花更能表达居民心境的呢？
“向阳花开”就这样在顾济荣的脑海中自然弥漫开来，浓荫叠翠的水杉里朵朵盛开的向阳花。当将初步设想反馈给居民后，顾济荣看到居民脸上溢出一种意外的惊喜。
2017年4月20日，谷雨时节，大西别墅的微更新计划几近完成。
步入小区，水杉树上的绿色新芽一片春意，小区南侧一角的百米健身步道已经铺就，鹅软石拼接而成的向阳花为空间添上了几许灵动，步道旁的休憩座椅上还留着几滴晨露……整个社区内，新增了7处“向阳花开”，之所以选择这些区域，也是建立在专业的日照计算基础之上。其中一块面积、日照最充足的区域变身为公共晾晒空间，主体铁架和挂钩，居民们可以根据实际需求接拉尼龙绳。尼龙绳解下，衣架又不会显得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如今，晾晾衣服、聊聊家常，俨然成为小区居民联络感情的一处上佳场所。
东樱花园：水泵房与樱花有约
如果大西别墅的微更新还是借助外力，还有设计师的帮忙，徐汇康健社区的东樱花园却是借助基层居民的自治力量，在这波城市更新中实现了自我的社区更新。
建造于1992年的东樱花园，历经20余年的风雨磨砺，也开始初露老态。斑驳的墙体已经有些不堪入目，那裸露的水管触目惊心，绿化破坏却无人理睬。
如今的东樱花园经过社区微更新变了样子，48棵樱花树散落在小区各处，每一棵樱花树都有楼组专门认领。“明年春暖花开，不出小区一样可以赏樱花，感觉小区的名字更加名副其实了。”居民们的心中充满了期待。
全程见证社区微更新的各方力量中，有一支“樱花有约”的自治团队不得不提，这支由楼组长、党员、志愿者组成的民间“智库”，配合居委、物业和业委会“三驾马车”，先完成一小部分的试点示范，再做通所有居民的工作。“既整合了不同群体的利益诉求，又实现程度的民意集中，让微更新能得到更多居民的赞同与支持。”东樱花园居委会主任蒋锋如此评价这支团队。
就拿斑驳外墙来说，对于外墙要套一件什么颜色的衣服，居民们有各自的看法。在几番讨论之后，决定选择与小区名字相得益彰的粉色在某号楼先试点。颜色温和、素雅大气！有了试点楼组的效果，其余的楼组纷纷跟进。管网入地、绿化补种，更新后的小区令人眼前一亮。
说起更新中的亮点，居民贾阿姨会说居委会门前的盆栽墙，吕老师会青睐楼道后侧新种的樱花树，但更多人会脱口而出“水泵房”。
在老旧公房小区，水泵房是司空见惯的。不过在东樱花园，如果不是事先得知，站在水泵房面前，可能也会“身在此间却不识”。
蒋锋回忆说，水泵房就在小区中心花园旁的主干道一侧，社区环境更新升级后，居民们觉得水泵房跟周边环境有点格格不入，但一时之间也寻不到头绪。好在，小区内一位上师大的老师主动站了出来，带了学校一群美术专业的学生为小区当起了志愿设计师。
对水泵房的墙体实施以樱花为主题的美化方案张贴在告示栏后，获得了多数居民的认可。去年年末的一个周末，白发苍苍的奶奶、稚龄的学童、年轻居民的代表，大家都拿起了画笔，共同为水泵房的墙面完工添上一笔，大家希望手中的画笔能为他们描绘出更美的水泵房。
田林十二村：42次会议居民作主
如果说，大西别墅和东樱花园是名副其实的微更新，那么田林十二村的更新或许要更复杂一些。
老上海都知道，田林地区曾是一片农田，直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一直都属于郊县。伴随着工人新村的出现与兴起，一批又一批的新住户才开始涌入田林。1985年，上海市人民政府批准，同意建立田林街道办事处。自此，这里成为当时上海市新辟的12个居民住宅小区之一，田林区域开始变成城市一角。
田林十二村正是建造于1985年。
75岁的阿婆李琴仍记得自己刚搬到田林的景象，从煤卫合用的老房子搬到拥有独立卫生间和厨房间的新式新村，感觉眼前的世界都“敞亮”了。
虽然当时的田林地区生活配套远没有如今这么齐全，出行也远不是如今这般便捷，她依然觉得住在这里“交关好”。
从中年妇人到华发老妪，李琴在田林十二村一住就是30多年。这30多年，也正是上海高速发展的一段岁月。尽管田林十二村依然还是2067户人家，但常住的6019人中，已经有1385位60岁以上老人。真是田林长大了，十二村变老了！
5年前，当赵国庆到田林十二村任居民区党总支书记时，十二村和很多老旧小区一样：车辆乱停乱放、出入人员杂乱无序、业主和物业矛盾不断……很多有条件的居民都选择了搬离。
前前后后42次会议，哪怕一个信箱的设计，居民们都能提出自己的意见。居民沈先生仍然记得，小区门口的东西主干道原本要拓展到近10米，即两侧停车后中间仍能容纳车辆通行。但干了一辈子基建的他通过反复计算，一来觉得路幅拓得太宽两侧停车反而会人为制造拥堵；二来小区门口还有个幼儿园，道路两侧停放过多车辆容易有安全隐患。
最终，设计方案变成如今的模样：小区的主要通道通过适度退绿，腾出了宝贵的2米空间，路幅从6.1米变成8.1米，能顺利容纳两辆车通过。
在小区内部，通过挖掘空间，所有支路从3.8米变成5.4米，不仅为小区增添了140余个车位。消防车、救护车这样的生命通道，也可以所有85个门栋。
如果说，没有街道的鼎力支持，十二村这样的老旧小区无法完成道路更新，那么，门禁手环则是居委会巧思下的更新产物了。
老年人忘性大，常常出门忘带钥匙。十二村老人又多，有些还是独居老人。平日里，居委会7位社工要负责关心这些老人的日常起居。可7位社工还分别负责卫生、文明、工会等等具体工作，每天上门查看，人手实在紧缺。于是，在技术公司的支持下，将门禁做到了智能手环里，60岁以上老人都可免费申请。
作用：其一，万一老人在外走失走散，通过手环上的智能信息就能确定老人的身份。其二，通过后台设置，可以对老人进行不同等级的照护设置，比如独居老人如果1天以上没有刷卡信息，居委老龄干部就会立刻上门查看。
社区的更新也影响着十二村的居民们：一些将房屋出租给他人的房东开始收回房屋，回迁居住；十二村的居民自治项目“记忆家园”每周会放映一些居民喜欢的老电影和戏曲电影。因片源难求，小区一位收藏达人主动提出可以无偿使用他的所有片源。这位热爱电影和戏曲的居民家中收藏赫赫，几乎市面上能叫出来名字的片子他家都有，让前来观影的居民大呼过瘾。小区助餐点的志愿者倪慧正，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如果有津贴让其他人来做，如没有就我来做”。
复旦大学社会学系教授于海就认为，完整意义的城市更新，理应包含环境更新与社区复兴双重目标。社区在哪里？住在一起并不自动成为社区，只听开门声不听敲门声的住宅区，不能让人生出与之休戚与共的“社区感”；只有社会性和空间性的内在结合而促成连续的社群互动的地方，“社区”才名至实归。
对症良药：精细化的因地制宜
不断变高的天际线见证了上海这座城市的不断变化，当上海从30年的高速发展中成长为一个成熟的中年人时，大刀阔斧的拆建显然不能适合新时期城市发展的需求。这个时候，精细化的微更新或许更加适合。
“大拆大建的爆发式时代已经过去，如今的城市更像一个有机生命体，无论大中小微何种形式的更新，都是城市新陈代谢的成长过程。”康健街道副主任刘成认为，作为中心城区内的纯居住型社区，康健社区面临的问题很有代表性，虽然具备了成熟的社区功能与形态，但多年前的规划与现代人的生活方式和需求相比还有欠缺，尤其是落到某个小区、某个花园的零星空间，可能还不能完全满足老百姓的需求。比如说路面破损、停车位紧张可能是老小区普遍面临的问题，但就具体小区而言，可能又有各自的侧重点；比如，老人集中居住的小区可能更希望有一条健身石子路，孩子多的小区则更需要一个儿童乐园……在这种情况下，分门别类、因地制宜的微更新就是对症良药。
他表示，对于基层政府来说，大幅度的调整难凭一己之力去完成，但这种小水滴灌的小微更新却可以让基层政府的钱花出声响来。“进出的通道变美了，小区的道路铺上了柏油，墙边的绿化整齐了，居民们很容易从日常生活中感受到，提高生活的幸福感与获得感。”
最近，康健街道还在配合区商务委进行超市、菜场的布点排摸，将来，希望能对超市、菜场这类居民生活必不可少的配套设施进一步合理优化配置，让大家想休闲的时候有绿地可以走，想消费的时候有商店可逛，让整个社区变得更加宜居、更符合现代人的生活品味。
参与整个微更新计划的长宁区规划和土地管理局联络人本身是设计师出身，她至今记得看到那些设计方案时的感动——这些人有些是设计专业的在校学生，有些是设计师事务所的专业人士，背景经历都不同，却都想真正从社区去多了解这座城市一些，也用自己的专业知识为城市更新添砖加瓦。
2016年，长宁区华阳街道和仙霞街道的4处项目入选试点，分别是大西别墅、金谷苑、虹旭小区和水霞小区。2017年，长宁区北新泾街道平塘路金钟路口街角广场又成为11个试点项目之一。目前，大西别墅和虹旭小区的微更新计划基本完成。
未来，随着社区空间微更新的深入推进，将面临更多体制机制的思考以及更多繁杂的现实问题需要去解决。如何挖掘试点、如何鼓励设计师参与、如何让设计落地、如何使社区空间微更新成为一种常态化的发展，还需各方继续摸索与思考。
但在一些“微更新”实践者看来：“老旧小区设施相对滞后，满足不了居民不断提升的生活需求，既不伤筋动骨、又能令人眼前一亮，微更新不啻为增加社区活力的上佳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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